其实拓跋胜的勇武资历,在燕军将领中,也是其中翘楚号的,不然也不会被派来配合慕容永,还有分傲气,其也确实有骄傲的资本。
老白本已经和拓跋胜打得两败俱伤,体力见底,其腿上臂上几道伤口渗出的血,已经将他几层布衣打湿,正退开喘息回气,想着趁机包扎伤口。
冷不防拓跋胜骤然冲过来拼命,猝不及防下,老白登时被逼得险象环生。
那边周平见老白遇险,见两船还有数尺,便后退几步,纵身跳了过来,直冲拓跋胜,手中长刀狠狠劈向对方背心
拓跋胜听到背后风声,连忙闪避,顺手一刀反撩,这刀极为阴险,直接对着周平下身而去,但他也受伤不轻,出刀速度慢了不少。
周平方才已经看了多时,估摸出拓跋胜深浅,他瞅准方位,横刀格挡,只听一声大响,拓跋胜手中钢刀握持不住,脱手飞出。
拓跋胜和老白比拼,其实也已经力竭了,他见刀脱手,心中发狠,就要去抽腿上绑着的匕首,老白虽体力见底,却是经验丰富,哪能错过这机会,当即照头一刀。
这刀却是虚招,趁看拓跋胜注意力转移,老白早悄无声息一脚踢出,脚尖如枪,直接戳中了拓跋胜小腹。
拓跋胜哇的吐出一口血,身子弓了起来,却仍趁势抽出匕首,就要对准老白面门掷出。
周平脚步一错,长刀上撩,扑的一声,拓跋胜齐腕而断,手掌抓着匕首飞起。
老白趁机将钢刀压在他的喉咙上,吼道:“降!”
拓跋胜双目圆睁,把喉咙往前一送,刀锋割破喉管,鲜血喷了出来。
他重重摔倒在地上,喉咙发出格格色声音,视线之中,天上白云变成了乌云,天空越来越暗,最后一片漆黑。
因为他的误判,导致被人调虎离山,他身为燕国将领,不可能投降,即使回去等待他的一样是死,所以他直接选择了自我了断。
随着拓跋胜战死,陷阵兵登船,剩下的几十名燕兵下场已经注定,他们连投降的话都没有来得及说出口,就被上百长刀砍得身首异处。
周平和老白会合,看了眼地上拓跋胜的尸体,一刻也没有耽搁,当即按照先前计划,分头航向海州岛两处码头。
周平坐船赶到码头的时候,王谧攻打船场已经到了尾声,除了还有几十名伤重的燕兵负隅顽抗,大部分都已经被数倍于已的普军围歼杀死。
听到周平说完战况,王谧点头道:“辛苦了,看来敌人大将在你们那里,算是最理想的情况,不然我这边打的太过吃力了。”
周平大致扫了眼战场,估摸王谧这边的兵士死伤至少有三四百人,这已经不是个小数目,要知道,两边的兵力对比,可是四比一。
这还没有算船上的,怕是死亡人数至少超过了两百。
不过对于训练几个月的新兵来说,是个相当可以的战绩了,若不是王谧用了老带新的法子,可能伤亡数目要大得多。
王谧听周平说老白带人去西边码头了,心道那边人也够了,真要让人跑了,现在再派人去也来不及。
于是他发出号令,让全军压上,消灭剩下的燕军残兵,同时打扫战场,开走燕军船只,剩下包括船场在内带不走的,全部烧掉。
这次打的是突袭战,既然有了战果,便不能贪心恋战,不然燕军若有援军过来,那便麻烦了。
场上晋军收到号令,赶紧将燕军杀死后割下首级,将船场各处泼上桐油点燃。
不久之后,熊熊烈火燃烧起来,越烧越大,开始向码头蔓延。
王谧见了,准备让人返回撤退,赵通朱亮那边带着兵士,却是押着数百人过来。
经赵通报说,王谧方知这都是船场的工匠和家眷,他之前早有安排,便让兵士将这些人全部押上船带走。
不说这些人本来就是汉人,且两国交战,工匠是战略资源,就是杀死,也不会留给敌人。
此时远处西边,也烧了起来,王谧看着方向,心道这应该是海洲岛西边摆渡码头,看来是被老白破坏了。
不多时,几艘舰船赶来会合,甲板上正是老白和钱二,旁边还有个被五花大绑,垂头丧气的燕国贵族,正是慕容永。
王谧一眼就认出这是先前指挥的燕军主帅,也来不及审问,当即号令所有人上船,以最快的速度返回海陵。
老白见码头附近都是被割断了马腿的战马尸体,出声道:“要不要处理下这些尸体,免得被对方发现勾镰枪,仿造了去?”
王谧摇头,“不用,这种东西瞒不住,也不是一锤定音的秘密武器。”
“他们发现了,反而更好,要是他们忌惮勾镰枪,不敢使用骑兵,才正中我的下怀。”
“至于我们,本就不是以骑兵为主力,真正的战法,是不怕敌人学会的。”
他顿了顿,“开战之前,将可能发生的,以及有效的有应对,都一一推演出来,才是关键。”
他身旁的属下们听了,皆是深有同感,为了今天这场仗,他们这一个多月,白天练兵,晚上聚在一起,推演战场上发生的各种变化,几乎将一切发生的可能,以及最坏的情况,都考虑到了。
今日战场上发生的变化和意外,以及燕军的行动,都被他们提前猜测推算出来,所以才能在发生各种情况发生时,能最快最有效地进行应对。
对周平孙五等人来说,这几乎让他们大脑都不转了,其疲累程度,远超白天练兵。
不过这些付出,终于是得到了回报,这五六年来,晋朝在徐州面对燕兵骑兵的攻击,只能缩在城里被动防守,看着对方劫掠百姓财物而去,今日这场胜利,是违已久,振奋人心的大事。
战船回到海陵,已经是一天多之后的事情了。
海陵城里的官员和流民帅们听到船队回来的消息,尤其听说可能打了一场胜仗之后,皆是震惊不已,纷纷到码头一观究竟。
也难怪他们不信,这些年来,燕国越发强盛,徐州面对燕国骑兵毫无办法,可以说颇为憋屈,本来他们以为,只有桓温能改变这个局面,郗氏短时间内,也无法做到。
但谁敢想到,一个练兵几个月,看似什么都不懂的闲散君侯,能打出胜仗?
所以他们皆是第一时间赶往码头,一探究竟。
此时王谧船队已经靠岸,在众人的目光中,数百人被押下船来,送到城内安置。
官员流民帅们听说这是燕国那边的工匠,心里冒出一个念头。
谁知道是真是假,不会是抢劫了燕国平民村庄吧?
接着是各船运送下负伤的伤兵,以及战死兵士的户体。
有心人数了数,负伤的大概三百以上,战死的则是二百多,也不算个小数目了。
他们看了,更是心中嘀咕,这是遇到了多少人打成这样,不会是被敌人骑兵骚扰,杀伤这么多逃回来的吧?
然而随后的景象,彻底打破了他们的猜测。
一艘船缓缓驶入码头,浓烈的血腥腐臭气息传来,让人闻之欲呕。
众人脸色骤变,面面相,心道难道这是场大败,还死了一整船的人?
下一刻,船只靠岸,十几名遮掩着口鼻的兵士拉开舱板,哗啦一声,甲板上的景象呈现在人们面前。
所有人一眼望去,顿时呆住了,那是密密麻麻的人头,大致看去,怕不是有近千之数!
这些人头面目狞,但有个极为一致的特点,便是头上都是秃发。
汉人是不会梳这种三撮头发的,这是鲜卑人的发型!
轰的一声,码头上的官员流民帅们彻底失去了淡定,这是真的打了胜仗,而且杀了这么多鲜卑人,以前庾亮殷浩北伐杀死的胡人数目,好象还没这一次悄无息声的战斗多吧?
这是怎么做到的?
随着下一艘堆满了燕军盔甲兵器的船只到岸,众人更无怀疑,发出了兴奋的欢呼声。
这战绩报上去,朝廷必然奖掖丰厚,而且不仅是王谧,还有海陵城所有的官员,这可是实打实的政绩啊!
王谧的船,如今在后方航道上,正准备跟着驶入码头,却听到震耳欲聋的欢呼声传来赵通朱亮等人,皆是面现激动之色,多少年了,晋朝没有这种大胜了,虽然先前有剿灭江盗的战功,但毕竟燕国不承认。
但这次就不一样了,这可是实打实剿灭了一支燕国正规军!
老白笑道:“郎君感觉如?”
王谧想了想,叹道:“刚才还激动了一下,但随即就没有什么感觉了。”
“现在累得很,只想回去好好睡一觉。”
但接下来他还要安抚收买官员和流民帅的人心,让其知道跟着自己,会有更多的好处,他们才会主动投靠付出。
而且想到抚恤阵亡兵士的家属,自己将要面对的场面,王谧也难以高兴起来。
旁边周平出声道:“这战果之前谁也未曾预料,数年未有如此之胜,怕不是朝廷会召郎君入朝封赏了。”
王谧心道相比名声和虚衔,还不如给自己点实际的好处,而且自己也不想看到司马奕,谁知道那个变态在想什么。
他突然想起,今岁就是庾道怜后世史书记载去世的年份,该不会她是被司马奕害死的吧?
日子一天天过去,海洲岛大胜的消息,终于是传到了建康,引起了各方极大的震动。
朝廷以司马昱为首的诸王,第一反应是根本不相信,王谧一个没打过仗,明明走清谈辩玄名土路子的,刚去海陵几个月,能搞出这么大的事来?
要知道燕兵可不弱,王谧几个月内,怎么可能拿了这么多人头,难不成都氏调动二州所有的流民帅帮了他?
为此朝廷为慎重起见,专门派出司马恬为首的使团赶赴海陵,名为慰问,实为调查。
十几日后,司马恬发来急信,言说战绩全部是真的,这一战不仅杀死了近千燕军和大将,还俘获了慕容氏皇族。